滴答。
卧室的吊钟走了一圈。
滴答。
针管中的血液多流了一滴。
滴答。
咖啡机中最后一滴咖啡倒在了杯中。
普普通通的宿舍中，一个男人光着上半身躺在床上，在他身旁或趴或坐着三位各具风情的美女，而且还都用渴望期待的表情看着他。
博士的呼吸有些粗重，微微眯起的眼神挨个打量着面前的三女，仿佛在挑选今晚该宠幸哪位妃子。
简直就是男人的极品享受和梦寐以求的场面。
——如果真的是那种场面的话。
“喂，能不能撑住。”
轻轻抓住博士的手臂，凯尔希的眼角微微颤抖，冷漠的眼神中透露着担忧。
博士的手臂上扎着一根针管，深红的血液正向外流着，博士的手臂甚至正在逐渐泛起苍白之色。
握住手臂的凯尔希，甚至能感觉到博士的手臂在微微的颤抖，她也轻轻咬了咬嘴唇。
“你怎么，好像，比我，还抖啊...”
博士的声音，异常的虚弱，有气无力，和几分钟前的那种充满力量的感觉完全不同。
幽灵鲨轻轻抓着博士的另一只手，双手不停的抚摸着博士，嘴里还在呢喃着什么。
华法琳紧张的盯着博士，不时的看着被幽灵鲨握住的博士左手，左手上也插着针管，正在输血。
一边抽血，一边输血。
“凯尔希，博士已经抽了1000ml的血液了，不能再抽了，博士已经失血过多了，再下去的话会有生命危险的。”
人的身体体内的血液至多只占有体重的8%，博士已经达到了安全的边界。
凯尔希看了看拉住自己，认真的摇了摇头的华法琳，轻轻点了点头，拔下了博士身上的抽血管。
“为神而献出血液的神主大人，您是我黑暗中唯一的灯塔...”
输血的血袋并没有停止，幽灵鲨依旧捧着博士的手，静静的呢喃着什么。
或是祈祷，或是祝愿，或是礼拜。
无所谓是什么。
收拾起一旁立着的许多试管的血液，凯尔希的手微微有些颤抖。
“有一管是我的，你答应我的。”
“...别上瘾啊。”
华法琳轻轻碰了碰凯尔希的后背，端着收起来的器械离开博士的卧室，偷偷舔了舔嘴唇。
拿着血液样本，凯尔希也迅速跟上华法琳，临出门前，她的脚却突然僵在门口。
回过头看向床上，虚弱的甚至连双眼都快要睁不开的博士，凯尔希的心狠狠一紧，咬紧牙关。
...这家伙一直都这么拼，自己早就知道的。
早就，知道的。
凯尔希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迟疑，博士却缓缓睁开了微闭的双眼。
视线交织在一起，博士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。
“我们的计划还没结束，别中途放弃啊...”
——小猞猁。
因为幽灵鲨在身边，博士最后的话语并没有传出声音，但是凯尔希，还是看懂了他的口型。
凯尔希低下头，轻轻的呼了口气，再次抬起头时，有些脆弱的表情再次变得冷酷坚决。
——不用你说，混蛋。
凯尔希迅速离开了卧室，博士也闭上了双眼，脸上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。
失血过多是这种感觉吗？
浑身冰冷，麻痹，失去知觉，甚至不受控制。
现在被幽灵鲨握住的手掌，还完全没有知觉。
幽灵鲨似乎也是结束了祈祷，睁开了血红色的双眼，看着博士那副虚弱的表情，也忍不住皱了皱眉。
“博士，这样，太拼了。”
“我可不想，事事都顺着那个江的计划，咱们也该有咱们的计划。”
“可是...如果博士，你会就此坠入深渊，变的比我还要痛苦的话，值吗？”
偏了偏头，幽灵鲨单纯却严肃的望着博士。
虽然血液还没有进行实验，但是实验的其中一部分已经开始，甚至结束了。
——幽灵鲨，确实会对博士的生命状况变化，有所感应。
——————
十五分钟前。
“那个所谓的穆恩对我说过，我拥有了眷族，而那个眷族，指的就是幽灵鲨。”
把博士和凯尔希整理出来的资料，全部都看了一遍，华法琳倒吸一口凉气。
召唤仪式，在在当初斯卡蒂抢回来的资料上有记载，结合之前血色教会的信息，博士和凯尔希做出了近乎疯狂的决定。
“...测试血液链接的能力，然后尝试对博士的意识进行干设？博士，你疯了吗？”
还没听完博士的计划，华法琳直接拍桌子站了起来，气急败坏的盯着默默喝着咖啡，一言不发的凯尔希：
“凯尔希你为什么不拦博士，精神上的任何实验，都是违反规定的！”
放下咖啡杯，凯尔希晃了晃漆黑的咖啡，面无表情：“...我知道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这个计划，是我提出来的。”
幽灵鲨和博士之间存在着诅咒带来的感应，博士的意识会沉入诅咒带来的空间。
根据博士的说法，幽灵鲨确实以她自己的意识和形象，晋入了博士的意识之中。
如果真的是血液带来的联系，通过链接进入博士意识，将那“穆恩”带来的影响驱逐，并非不可能。
博士把激动的华法琳重新按在了座位上，冲她歉意的笑了笑：
“正是因为这个实验是违反规定的，所以我们才没去医疗部。”
“那，那你们就想把我也拉下水吗？”
“什么叫拉下水，我是想请你来帮忙，你不愿意的话，我也不会勉强你。”
“这个，违反规定，就是违反规定，不过..是博士的话..可能...”
看着博士那诚恳的表情，华法琳脸上的强硬又逐渐变得困扰，偷偷撇开了视线。
和凯尔希预料的一样，对于这种过分违规，还很危险的实验要求，华法林根本无...法拒绝。
毕竟是博士拜托的，而且，还许诺了博士的血液。
华法琳一直都对博士的血液垂涎欲滴，世界上最后一个纯种人类的血液，对于一个血族来说无疑与能让其付出生命的诱惑。
这次，凯尔希和博士也算是下了巨大的决心。
——————
这就是博士的血液。
十几根试管中，摆满了血液，凯尔希抽出了一根试管，眉头紧皱。
——这是一场赌博。
——一场豪赌。
把所有设备收拾好，华法琳坐到了凯尔希身旁，长呼了一口气。
双腿轻轻的摆动着，华法琳试探般的笑了笑，挑了挑眉：“呼...凯尔希，是不是该履行报酬了？”
看着她那副写着兴奋的双眼，凯尔希皱起眉头，突然松开了手中的那瓶血液。
“这是你的。”
还好华法琳眼疾手快，赶紧接住了那个小瓶，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胸脯。
“搞什么啊你，这么宝贵的东西，万一浪费了，我饶不了你！”
“不仅会浪费，说不定还会浪费很多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没有和她解释，凯尔希按了按耳机，询问了一圈罗德岛今日情况。
得知阿米娅已经去了龙门近卫局和魏彦吾交涉，凯尔希放下心来。
华法琳捧着博士的那瓶血液，直接瘫在了博士的沙发上，不停的隔着试管壁嗅着味道。
没吸一口，脸上都忍不住露出陶醉的绯红，就跟服用了什么违规的药物一样。
“嘶~哇，我，我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……我似乎被，被迷惑住了……！”
明明可露希尔就没有这样过，都是血族。
叹了口气，凯尔希抓起了另外两瓶血液，转身走向了博士的卧室。
博士安心的闭着双眼，平缓的呼吸着，跪坐在他身旁的幽灵鲨，轻轻抚摸着博士的手腕，眼神中充满了可怜。
回去可怜值得可怜之人，恐怕也只有其他的可怜人了。
幽灵鲨记不起自己经历的一切，每次想起在血色教会身为修女时的记忆，都会导致自己的意识陷入混沌。
一直以来，默默照顾自己的博士，现在却变成了另一个同病相怜之人，甚至比自己的病症还要严重的多。
“博士...干员幽灵鲨，将为您献出一切。你的意志，我无权违背…”
“那我还真是羡慕你。”
她缓缓睁开猩红的双眼，看着坐在博士另一侧的凯尔希。
那是一双充满了冷漠，却又有些羡慕的双眼。
“医生，我不懂你的意思。”
“我是在羡慕你，能把自己的想法和情感全都毫无顾忌地说出。”
绿色的双瞳从幽灵鲨转向了博士，眼神温柔了下来，但是也仅仅是一瞬间：
“我却连陪在他身旁，都做不到。”
“您和博士果然是那种关系吗？”
“...”
“看来是默认了呢。”
“要不是怕引起罗德岛内乱，我早就想坦白我们的关系了，成天看着你们围在他身旁...我真的，很不爽。”
轻笑一声，幽灵鲨歪了歪头：“也包括我？”
“当然，你甚至比我先一步拿走了博士的初吻。”
“那真是万分荣幸，我觉得很自豪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，彼此笑了笑，但是幽灵鲨是毫无保留的微笑，凯尔希却是逐渐变得冷酷的冷笑。
从幽灵鲨的笑容中，凯尔希 听出来了那种简单到极致的情绪。
寸步不让。
——“如果博士需要我，就算是你，也不可能让我离开博士。”——
凯尔希读出了这种感觉。
“啪嚓！”
“华法琳？！你在干什么！”
清脆的破碎声从外面传来，凯尔希立刻站起身跑到卧室门口。
躺在沙发上的华法琳，嘴角沾着一丝血迹，脸上带着陶醉的笑容，似乎失去了意识。
右手垂到了地上，旁边是摔碎的试管。
“开始了，又开始了...”
意外不止在华法琳身上发生。
凯尔希回过头，幽灵鲨刚刚还无比清明 双眼突然失焦，变得无比混沌。
她的身体软软的颓了下去，横着趴在了博士身旁，嘴角不受控制的一张一合。
“啊，是神主大人的声音，无论如何，我都会聆听您的教诲...”
博士？
“喂，醒醒，醒醒！”
凯尔希轻轻拍了拍博士的侧脸，他却完全没有清醒。
凯尔希赶紧看向一旁的仪器，博士的心跳脉搏降低的异常，已经陷入到了深度睡眠之中。
实验的进度，太快了，还没有对博士抽出的血液进行检测分析，还不确定会不会造成矿石病的加强感染。
手中握着的试管微微颤抖，凯尔希瞪大双眼，咬了咬牙。
——混蛋...我陪你。
打开两瓶试管，凯尔希仰起头，将两瓶血液全部灌入口中。
“啪嚓！”
身子摔在床上，右手垂在地上轻轻摇晃。
旁边，是两个破碎的试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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